第 1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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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眼瞅馮瑩要帶家裏人回家擦藥, 徐朗趕忙高聲說：“……馮同學，那啥，你不用管我們, 我們先去幹活，你放心, 我們能找到地方，我們肯定好好幹活！”
徐朗這話說的十分情真意切, 就差拍胸脯保證。
胖子和瘦子跟著點頭, 他們真真怕了馮瑩, 落在她手裏那可是叫天天不靈，叫地地不應, 爹媽都不管，他們是真沒招了。
……馮同學
馮瑩有些奇怪, 這三個人被家長逼著來幹活，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服，可如今看他們的樣子，竟然迫切想要幹活，難道真是勞動改造起了效果
不過這樣也挺好。
馮瑩走過去拍拍徐朗肩膀, 臉上又有了笑意：“那就好啊, 你們好好幹，對了，有個事還得麻煩你幫忙。”
“……”
這個地方這麽偏僻，除了上山的, 這地方根本沒什麽人, 上山的中午地裏吃飯, 又不回來吃飯，所以人特別少, 二虎子提前蹲守，這不一逮一個準兒。
馮瑩琢磨這次的事兒，八成是就是劉桂花和他的兒子二虎子背後搗鬼。
二虎子被踹了一腳，豁了門牙，劉桂花肯定不能善罷甘休，指不定還得上門鬧，不過……馮瑩不怕她鬧。
劉桂花這人愛貪小便宜，貪多了教出的孩子成了賊，心眼兒賊，手頭更賊，喜歡偷東西。
光這一點，足夠捏住他娘倆，死死的，蹦達不出花樣。
說不準還能讓他們喝一壺。
……
“叔，麻煩你了，大老遠的，還得讓你過來接我們一趟”馮瑩坐在前座寒暄道。
馮慧傷在臉上，離眼球太近，看著沒啥大事兒，誰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癥，這可是說不準的事兒。
就算沒傷到眼睛，小姑娘臉上留了疤也不好看。
馮秀情況更特殊，本身神志不清，這次挨了打，都說不清楚，哪兒疼哪兒不疼，做個全面檢查更保險。
思來想去，馮瑩決定帶去鎮上醫院好好看看。
黑猴子馮慧坐在後座，動都不敢動，做夢都沒想到，有一天竟然能坐上4個輪子的小轎車，真是太神奇了。
車上的車窗啊，把手什麽的，就連座椅，她碰都不敢碰一下的，生怕不小心一碰就弄壞了，十分註意不讓自己身上的傷口碰到車子，免得把車子弄臟了。
不過……一雙大眼睛卻好奇的咕咕溜溜轉。
李淑英更拘謹，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好，頭都不敢擡，像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，假裝不存在。
馮秀可不管那些，好奇著呢，叢來沒坐過小轎車啊，東摸摸西摸摸，對車上的後視鏡也感興趣，探著身子，用手去勾，摸完自己嘿嘿傻笑。
徐朗爸爸笑得特別爽朗：“你這孩子，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，我兒子這兩天可麻煩你了。”兒子給他打電話，他還覺得詫異，還沒到接人的點兒，怎麽提前打電話了？
電話裏沒說清楚，現在看這樣子，徐天虎還有什麽不明白？不說話的婦女，兩個半大的孩子，身上還帶著傷，其中一個看著像傻子，全家也就馮瑩一個正常人，這得是什麽家庭啊……他是個聰明人，也不多問，麻溜帶著這一家子往鎮上跑。
“叔，其實徐朗那事就是個誤會，我也沒有生他氣，都是同學，有矛盾很正常，我是新來的，他也不了解我很正常，同學嘛本來就是要互幫互助，共同進步。”馮瑩不想麻煩別人，畢竟這都是人情債，都是要還的，但是這個情況她也沒辦法，幹脆把話說清楚，“他到我家來幹活，我會付給他工錢的，就按照正常的小時工來算錢，胖子瘦子，兩個人也是一樣。去鎮上這來回的油錢也得我出。”
徐天虎詫異瞅她一眼，有點意外。
他早就覺察這小姑娘明面上讓他兒子勞動改造，其實啊背地裏盤算，就是想給她家的農活，找個免費勞力，不過……這正中他的下懷，他兒子呀，就是太嬌慣了。
趁這個機會讓他吃吃苦頭也不錯。
男娃可不能嬌慣，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去地裏鍛煉鍛煉。
徐天虎覺得被坑就被坑吧，雖然被人坑，心裏總歸不大舒服，但是這也算不了什麽大事兒，本來就是他兒子有錯在先。
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把話說的明明白白，還要給他兒子算工資。聽了這話，徐天虎心裏一下子就敞亮不少。
心裏頭那小小的不對勁兒也沒了，沒人愛做冤大頭不是。
心裏敞亮，笑聲也就越發自然親和。
“那感情好，我那混小子叢來沒自己掙過錢，你要是把工資發給他，說不定能高興壞了。”
“但是這油錢啊，就不用了，就像你說的你跟我兒子是同學，同學之間嘛，互幫互助，這是很正常的。你要跟叔算這個賬，你可就是看不起叔了。”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，馮瑩也沒推辭，心裏琢磨著，給徐朗發工資的時候，多給他添補一點。
她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，再說人家來回跑一趟，不僅費油錢還耽誤功夫呢。
小轎車突突的跑，很快來到鎮上最大的醫院。
徐天虎給她們送到醫院門口，他還有事情處理，等不了，和馮英約好時間，還在醫院碰頭，到時候給她們送回村裏。
小轎車突突突的跑，很快沒影了。
“要不說小轎車好呢，四輪的，就是比兩個輪三個輪的速度快，這要是借個三輪車還不知道啥時候能騎到鎮上呢。”李淑英感嘆一聲。
“行了，媽，咱趕緊帶慧兒和小姑進醫院吧。”馮瑩不理她媽的感慨，催促她趕緊走，今兒下午要辦的事兒可不少呢，別耽誤工夫了。
幾人先去掛了眼科的號，檢查完眼睛確定馮慧眼睛沒有問題。才讓她媽帶著馮慧和馮秀去了別的科室，檢查身上有沒有別的傷，順便做個體檢，好好查一查，不過這個馮瑩就不用擔心了，總歸是一些常規的檢查，她媽應該能處理好，她琢磨的是別的事兒。
出了醫院又拐了幾個彎，走了不老少路，估摸半個鐘頭之後，馮瑩站在一家店鋪門口，仰著腦袋盯著牌匾瞅，店鋪門口有棵大柳樹，這個時候，柳樹樹蔭正好落在店門前。
心裏嘆了口氣，別看她今天把那幾個男娃一人踹了一腳，還嚇唬了一通，其實這副身體啊真沒多少勁兒，再加上天氣熱，太陽又大，這才走了多長路啊，腦袋發暈不說，腿肚子也打顫，可得好好歇歇呢。
幸好找到地方了。
牌匾上寫著4個大字——居間鋪子。
其實就相當於以後的中介，幫忙介紹各種租房啊，店鋪啊，之類的業務。
店裏人本來沒在意，哪家店鋪門口站個人也不奇t怪，都是顧客嘛，可是小姑娘站了好長時間了，也不進來，誰知道是幹嘛的。
“小姑娘你有事兒啊”店裏走出個大嬸兒，一邊搖著蒲扇，一邊問。
聽到聲音，馮瑩視線叢牌匾上挪開。
來人看面相不到五十歲，中等偏胖個不高，頭發燙了波浪卷，身上衣服也五顏六色，面料看著不錯，的確良的，就是顏色不好看，太土氣了，手裏還拿著個大蒲扇，這個搭配的確有點奇怪。
村裏肯定看不到這樣的，這也就是在鎮上，要不然還不被唾沫星子給淹了。
這個搭配在馮瑩眼裏自然是土氣的，但在這個年代人眼裏，那就是時髦的代表。
馮瑩笑著打招呼，問：“是叢嬸子嗎？”
那嬸子奇了，盯著這姑娘的臉仔細瞅，確認她真不認識這小姑娘，疑惑問：“你咋知道我姓叢？”
馮瑩剛要開口說什麽，那嬸子又上下打量她一番，恍然大悟：“你是李家閨女的同學，也是三中的學生，對不對？”
馮瑩笑瞇瞇點頭。
有次吃飯，她和李安然無意中說起這個事，知道馮瑩媽媽開店後，李安然表現出巨大的興趣，不知想到什麽，咽了咽口水，還提供了這個地址，說想找門面的話，可以來這裏找人幫忙。
她媽都答應來鎮上開店了，她也得想辦法早點把這門面定好才行。
叢嬸子的臉上表情一下子熱切許多，雖說他和李家沒什麽親戚關系，但大家都在鎮上住了這麽多年，彼此都很熟悉老客戶介紹的生意，那是很開心的。
“小姑娘，你找我是找對人了，你上鎮上打聽打聽，我在這行幹了多少年，這鎮上的房子啊，沒有比我更熟的，你放心，有這層關系在，嬸子一定幫你介紹一個好店面，絕對不坑你。”
叢嬸子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熱切了許多，其實吧，她和李家沒什麽關系，單純的老客戶而已，但是老客戶介紹來的新客戶，怎麽可能不高興嘛？
她是個生意人，做生意不就是這樣的嘛，有來有往，老客戶介紹新客戶，新客戶成了老客戶，再介紹新客戶，這錢還不得賺到手軟。嘿嘿！
這小姑娘看著瘦瘦小小的，一個人出來相看門面，是個主意正的，膽子也大。
叢嬸子可沒把馮瑩當成孩子看，這高三學生，據說學習還不錯呢，要是不上學，這會兒都抱上娃了，可不是能當個大人使。
馮瑩問：“嬸子現在有合適的嗎？我正好有時間能過去看看”
“有，有，李家跟我說了這事後，我就一直幫你尋摸著呢，現在手頭上的就有三家，兩家離得近，一家離得遠一點。你要不跟我去瞅一眼？”
“不過咱們得提前說好了，雖然是介紹來的，但是這價錢啊……”叢嬸子手指比了個數。
介紹歸介紹，交情歸交情，這錢嘛，肯定不能少賺。
馮瑩小小皺了下眉頭。
5塊錢
這價錢不便宜啊。
別小看5塊錢，5塊錢可是能買好幾斤肉呢。
再說她現在可不像以前豪宅豪車住著，9位數的存款花著，她現在渾身上下只有100多塊錢，還得用來租房，一下子拿出去5塊錢，怎麽可能不心疼。
叢嬸子繼續說：“這錢啊是介紹費，事兒成了呢，得交，事兒要是不成啊，分文不收。”
“行！”馮瑩也休息好了，緩過這個勁兒，咬牙點頭同意。
馮瑩覺得這價有點貴，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，畢竟她對鎮上不熟悉，像租門店，租房，這種事兒裏邊的彎彎繞繞挺多，沒個知根知底的人帶著，被人坑死都不知道。
再怎麽心疼，該交的錢還是得交。
兩人也沒坐車，就這麽走過去，離得又不遠，花那份冤枉錢幹什麽。
叢嬸子是個能說的，一路上嘴巴沒停過。
“嬸子跟你說這個店可不好開呀，店的位置可一定得選好嘍，這可是關系到生意，對了，你家想開早餐鋪子是不是，那就更看重位置了，店的位置選偏了，東西再好吃也沒人上門，到時候還是白瞎，所以啊，位置很重要，再有一個，就是房東嘍，房東人得好，要不然房東看你生意不錯，轉年把你趕走，自己幹，那你說你虧不虧的慌？”
兩個人邊走邊聊，邊走邊說，叢嬸子唾沫橫飛，那叫一個激情盎然，馮瑩時不時點個頭，應一聲。
這條街上風景倒是不錯，兩邊都是大樹，這個時間正是熱的時候，他們走在樹底下，倒也沒覺得特別熱。
腦袋左轉右轉，馮瑩一雙眼珠子忙得很。
鎮上就是跟鄉下不一樣，雖說鄉下的大樹也不少，可那不一樣啊，他們住在村裏，總不能老往大山裏跑。
村子裏條件可就差多嘍。
地是黃泥地，風一吹，塵土飛揚，隨處可見的牛糞雞糞狗糞什麽的，也沒人收拾，冬天洗個臉都費勁，為啥呀？那水都凍住了唄。更別提上廁所還有洗澡了，那可真是各種不方便。
別看馮瑩打村裏出來，現在讓她再回去，實在住不慣，都說由儉入奢，易由奢入儉難，這話一點沒錯。
“到了到了！”叢嬸子拔高音調，“馮丫頭，就這家！”
說著伸手叢懷裏掏啊掏，掏出一把鑰匙，撥弄兩下，很快找到這家鑰匙，啪嗒一下，打開大門鎖。
馮瑩沒著急進，先在外邊轉了一圈，別說這外邊的環境可真是不錯，依山傍水的，路兩旁種的全是柳樹，東邊五十米開外有個人工橋，下邊躺了條小溪，溪水還挺清的，這個時候跟後世可不一樣，沒經歷重工業的汙染，水質好的很。
這家門店邊上道路兩旁全是這種小小的店面，賣衣服褲子的呀，小飯店呀，可真不少，這就相當於後世的商業街嘛。
馮瑩跟著走進去轉悠了一圈。
“馮丫頭，怎麽樣？這門面叢外面看著不大，裏邊是不是還行？你看看多寬敞，擺個案板啊，櫃子呀，方便著呢。”叢嬸子跟在馮瑩旁邊，一邊走一邊給她介紹。
屋子裏頭沒啥東西，裏邊擺著取暖爐子，管道銹跡斑斑，一看就是很多年沒用過。
馮瑩點點頭，沒說滿意，也沒說不滿意，這地方寬敞倒是挺寬敞的……
“這屋好多年沒人用了吧”
叢嬸子也沒藏著掖著，有啥話開門見山挑明了說。
“這屋位置那是沒得挑，你看這條街，要是位置不好，能養活那麽多店嗎？這個屋啊，之所以空了這麽多年，是前兩年啊沒人打理，這屋原來的主人老死了，上個月他家裏人聯系我說，想把這個屋租出去，這不才開始找租戶嘛，正巧讓你給碰上了。”
“嬸子跟你說，這屋子老是老了點兒，東西也舊了點兒，拾掇拾掇正經不錯，關鍵這位置好啊！隔兩條街就是機械廠家屬院，那些男工女工啊，上下班路過正好買點吃的，現在的小年輕啊，跟我們那時候可不一樣，一點兒也不勤勞，嘿嘿，都不愛自己做飯，圖省事兒。”
“而且吧，這屋價格也不貴，這麽好的位置，一個月就要15塊錢租金，夠便宜了吧。”
真像叢嬸子說的這樣，這地方位置倒的確不錯，價錢在能接受的範圍內，只是……
馮瑩掃了一圈：“嬸子，我們一家人搬過來，得有個住的地方，我看這兒，除了門面，好像沒有住的地方吧”
“啥？你們還要住在這兒”沒聽李家說過啊，叢嬸子皺著眉頭，這是個問題呀。
“你們家幾口人”要是人少，擠吧擠吧也能住，人多可就不成了。
“五口。”
叢嬸子搖搖頭，五口人可住不下。
馮瑩也是這麽覺著。
“沒事，這個不行，還有下一個，離這兒不遠，那個有住的地方，房東住在裏邊，方便照應著，就是這價錢嘛，相應的也貴一些，畢竟嘛，租一個門面和租一個門面加住的地方，那價肯定不一樣啊。”
馮瑩點頭：“咱們瞅一眼去。”
……
叢嬸子領著馮瑩繞來繞去，差點沒把她繞暈繞，終於開了口：“到了！”
馮瑩站在一處大雜院門前，眼睛裏帶著迷茫。
這不大雜院嗎？
住人的地兒還能做生意？
馮瑩腦子裏一堆問號。
兩人剛到，正好碰上一個婆子推著自行車從大宅院裏出來。
“哎喲，周嫂子你出門呢……”叢嬸子笑呵呵跟人打招呼，“我帶人上門看看你家房子，要是合適啊，人小姑娘就租下了。”
“是嘛。”那婆子聽了這話，瞥了馮瑩一眼，喜滋滋的，趕緊把自行車停放好，索性不出門了，“走走，我帶你們去看看。”
周婆子一手挽著一個親t親熱熱拉著人往大雜院裏走。
馮瑩不習慣跟陌生人這麽親近，偷偷使了勁兒，想把自己胳膊抽出來，奈何周婆子挽的太緊了，根本掙不開索性放棄了。
這店面啊，擱大雜院裏邊兒，靠近墻邊開出來的，怪不得她剛來的時候沒找到。
其實不是什麽正經地面，就是在大雜院外墻開了一間屋子，窗口朝外，門擱大雜院裏邊，做生意嘛，倒是適合。
馮瑩轉悠了一圈，覺得這店面吧也湊合。
比上一個店面小，估摸著也就十幾平，裏邊的東西呢成色新些，還擺著幾張飯桌和幾把椅子，看著像是上一任租戶留下來的。
有個好處是，這裏靠近居民區，購買力足夠，只要東西好吃，不怕沒人買。
馮瑩問：“要是我們一家人搬來，住哪兒”
“當然有地方住，咱大雜院啊，最不缺的就是住人的地方，裏邊有間空房是我連襟家的，他們一家啊搬了樓房，正好把屋子租給你們家住，屋子加上這個門臉啊，一起租能省不少錢呢。”周婆子喜滋滋，邊給她算賬，邊領著她到裏邊去看房子。
“哎喲，周嫂子，這是幹啥去？唉呦，身後這姑娘是誰呀？長的這個水靈啊，就是瘦了點，這是來相看人的”大雜院裏的大媽大嬸，見了生人很好奇，一個個湊上來問。
“這模樣怕是不到15吧，歲數這麽小，渾身上下沒幾兩肉，能生養嗎”
“不過這小模樣長得不錯，就是瘦了點兒，好好養養，也是個大美人兒。”
叢嬸子撇嘴：“啥相看人啊？人家還是個學生呢，來看房子的。”
“看房子的，我家有一間屋出租，要不等會也上我家看看，我跟你說，我家那屋老好了，收拾的幹幹凈凈，桌椅板凳什麽的都有……”
這話說的，周婆子不樂意了，當她面搶生意，當她是死的？
“滾滾滾，你們一個兩個家裏沒活幹了，跑上來湊什麽熱鬧，關你們什麽事兒！”
馮瑩面上笑笑，沒露出不高興來，問：“這大雜院裏住了不少人啊。”
周婆子很得意：“那可不，我們大院那可是人口興旺啊，你看這一家，姓蘇的他家呀，三個兒子，都在食品廠工作，都是正經人，家裏還有9個小娃，活蹦亂跳可有活力了，再看這一家……我家那就更好了。”
這一圈逛下來，馮瑩數了數，這小小大雜院裏，至少住了上百號人。
叢嬸子小聲跟擱馮瑩耳邊嘀咕：“我跟你說啊，馮丫頭，你租門面啊，一定得看房東，你看周嫂子這個人，雖說有點八卦，人可是大大的好，是咱們這一片的勞動模範呢，誰家有個什麽事兒啊，他們家第1個幫忙，你說你家開店的時候要是出個什麽事兒，他家能不幫忙？”
“而且你放心，就算你這店開的再火，也不用擔心周嫂子會搶你的店，周嫂子就不是那種人，人家大雜院住了二十幾年，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兒，上個租戶啊回老家，這才不幹了，跟人周嫂子可沒半點瓜葛。走的時候還送人周嫂子一面錦旗呢，錦旗你見過吧，就那紅彤彤三角的，老好看了。”
進去看房子的功夫，不下10個人跟周婆子打招呼，那好奇的目光變成實質的話，馮瑩已經千瘡百孔了。
再說了，她媽本來就不喜歡陌生人問三問四，馮瑩也不喜歡，自己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成，掙多少錢賣什麽東西，為什麽要跟別人交代？
住在這種地方，她媽不用多長時間就從社恐變抑郁了。
就沖這一點，這房子再好，她也不租。
……
叢嬸子有點不高興：“馮丫頭啊，我跟你說，第2家這條件不錯了，你再挑，真沒合適的了。”
馮瑩也有點兒洩氣，擡手給自己扇扇風，逛了大半天了，還是沒個結果，不過她也知道這個事急不來，店面要是選錯了，之後的麻煩可是源源不斷，與其之後被折騰，不如選的時候，多折騰一下。
馮瑩打起精神，又問：“叢嬸子不是說還有第3家呢嘛，今兒還有點兒時間，要不咱上第3家看看”
“……第3家啊。”叢嬸子面上露出猶豫神色。
她以為前面兩家肯定沒問題呢，肯定能選出一個滿意的，雖說有第3家，但這第3家啊，她真不想去，也沒打算真帶人去。
馮瑩看出對方有難言之隱：“怎麽，叢嬸子第3家不合適”
“……倒也不是不合適。”叢嬸子皺著一張臉，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，手上蒲扇忽扇忽扇，“算了，既然這樣，我領你過去看看吧。”
這話說的，馮瑩心裏有點忐忑，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，能讓人露出這種覆雜表情。
“我跟你說，第3家房子是不錯的，店面寬敞，也有住的地方，住的地方也寬敞，只是啊，房東嘛是個老太太，脾氣不大好，罵走好幾個租戶。你想租那房子不是你選房子，你要是不合老太太的心意，甭管多少錢，她不會把房子租給你。”
“房東還挺有個性。”馮瑩挑眉。
叢嬸子呵呵笑了兩聲。
“那可真是太有個性了。”
“上一任租戶，也是一家子住在那。住在後院，前院做點小買賣，一開始吧也挺好的，夫婦倆還有婆婆，帶著三個孩子住著，後來啊，那是硬生生被房東罵跑了啊。”
“還有這種事兒”馮瑩覺得驚奇，豎著耳朵聽八卦。
“你可是不知道那一家子，本來婆婆不在，後來日子越過越好，婆婆也跟著過來了，自從婆婆過來啊，哎喲這個鬧的啊……”
“婆婆來了，有什麽可鬧”馮瑩想不明白，這其中的因果關系。
叢嬸子嘆了口氣：“要說這個事兒啊，也不怪陳阿婆。她也是個可憐人。”
馮瑩一聽這開頭就知道這裏邊有故事，豎著耳朵，聽得很認真。
“陳阿婆是舊時代的官家小姐，那小的時候啊，要什麽有什麽，比那宮裏的格格都不差，等到出嫁，嫁的也是情投意合好青年，真是羨慕死個人喲。”
“老話總說人無完人，這陳阿婆啊，她樣樣都好，就是沒個好婆婆，偏偏她丈夫是個大孝子，夾在中間，左右為難，她呢，自己又爭強好勝，事事要出頭。”
“陳阿婆呢，生了一個兒子，一個閨女，兒子丟了，你也知道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啊，丟個把人，可不是什麽稀罕事，至於這閨女嘛，那可是生生被她婆婆給折騰沒了……”
說到這兒，叢嬸子嘆了口氣。
馮瑩不解：“活生生的人怎麽折騰沒了？還是被婆婆折騰沒了”她想不通裏邊的關竅。
“這個嘛，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，我也是從別人嘴裏聽說的，婆婆也是不做人，餓肚子也不能拿孫女換肉吃啊，往前20年那個年代啊，發生啥事兒都不稀奇。反正吧，陳阿婆就恨上她婆婆了，臨了也沒給她婆婆送終，丈夫死的早，自己孤零零待在雙塔樓，一呆就是十幾年吶。”
不知道怎麽了，馮瑩聽完這個故事，心裏一下子沈下去了。六七十年代發生的事她不是不知道，那是個非常瘋狂的年代，但她從沒有這麽直觀感受到那個年代帶來的苦難。
“馮丫頭，陳阿婆那兒的條件是真不差，要不是她脾氣不好，那屋子可輪不到你租！”叢嬸子絮絮叨叨給馮瑩講了屋子的情況。
“哎喲，快到了，拐個彎兒就是，你看見那座小洋樓沒”
看過去還真有一座小洋樓，那樣子還挺別致，像兩個塔尖。
聽這意思，房東老太太一個人住一戶，另一戶要租出去。
這倒挺好，避免大雜院的尷尬。
兩個人剛拐彎兒，就聽到鬧哄哄的聲音，擡頭一看，那個雙塔屋子門口周圍啊，圍著一圈人，也不知道幹啥呢，還竊竊私語。
看這架勢，叢嬸子一拍大腿，壞了，這是又上門鬧來了。
說完，撒丫子跑過去，推推搡搡擠開人群。
馮瑩跟在她身後，成功鉆進包圍圈，終於看清裏面發生什麽。
一個老婆子弓著腰，沖著樓上破口大罵。
“你個陳阿婆，我怎麽對兒媳，怎麽對孫女，關你屁事，你算老幾啊？你管我家的事啊！”
“我看你啊，就是看我兒子生意好，才不把店租給我家，你呀，就是爛心腸壞心腸，怪不得這把年紀沒個兒女在身邊，一個人孤孤單單，別到時候死了都沒人知道。”這人邊罵邊脫下腳上的布鞋，擡手朝窗戶扔。
布鞋啪嗒一下砸上窗戶，馮瑩也這才看清鬧事老婆子的正臉t，好家夥，長得跟那布鞋底一模一樣。
樓上窗戶被人打開，滿頭白發的老人站在窗前，冷哼一聲。
“我有沒有人養老用不著你管！”
鞋拔臉老婆子不服氣，掐腰質問：“你憑啥不讓俺兒子租你門面！”
“有你這樣的攪屎棍娘，他不配租我這兒，也不配住在我這兒，我看著你，就犯惡心，我自己的地兒，愛租給誰租給誰，一輩子租不出去，也不租給你們家。”
“哎，我去，你個陳阿婆，真是不會說人話啊你啊，我家有三個孩子要養啊，我兒子還得給我養老，你這是斷我們家的生路啊，你能心安，你晚上睡得著覺嗎你？我告訴你，你要是把我逼死了，我做鬼也不放過你，我做鬼啊，也得爬上你那窗戶，擱你床前吊死。”
屋裏老太太一聽這話，雙目圓瞪，“嗖”的一下沒了人影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。
“這是害怕了，躲起來了”
“廢話，換你你不害怕，要是有人吊死在你床頭，做鬼都不放過你，你能不害怕”
“這倒是真的，越老越信這種迷信的話，不過嘛，咱年輕人可不信這種話，可不興講迷信啊。”
“這話可不是我先說的，這不那倆老太太的說詞嗎？人家歲數大了，舊時代過來的人，多多少少有點封建殘餘，也可以理解嘛，嘿嘿，反正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。”
馮瑩跟著抻脖子，往那窗戶裏看，她總覺得陳阿婆不像膽小的人。
沒看出個所以然，一旁的叢嬸子激動搓搓手：“來了，來了，要來了！”
話音剛落，就見一老太太從屋裏竄出來，揮舞著掃帚，朝鞋拔子老婆子沖去。
身手那叫一個矯健，說她70多了這話誰信？
反正馮瑩不信。
“哎，我去，你這個瘋婆子，你還敢打人，你打一個試試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，老婆子今天削死你個臭不要臉的，一把年紀啥活不會幹，就會使喚你兒媳婦，你這種老虔婆活著有啥用？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敗類，真是壞透了，我要是你兒媳婦，保準一刀砍了你！我他媽讓你不要臉！”
鞋拔子臉婆子見狀不妙，撒丫子就跑，跑的比山兔子都快。
陳阿婆也不慢，一掃帚狠狠拍上老虔婆後背，打得她嗷嗷直叫。
“殺人啦，救命啊，瘋婆子殺人了，有沒有人管管啊？還有沒有王法啦！”
“呵呵，王法”陳阿婆一個箭步上前，提溜老婆子的衣領扭過腦袋，啪啪就是兩個大嘴巴子，“告訴你，我就是王法！”
陳阿婆手勁兒極大，鞋拔子臉被扇了兩個巴掌，臉頰立馬腫的老高。
鞋拔子臉被打之後，氣焰立馬消下去，嘴裏嗚咽說不出一句完整話。不過可沒人覺得她可憐，大家可沒忘記她剛才囂張跋扈的樣子。
好像還是不解氣，啪啪啪啪，清脆響亮的4個巴掌過後，鞋拔子臉已經沒法看了。
馮瑩聳聳鼻子，立馬擡手捂住摳鼻……鞋拔子臉被打尿了。
這下子，陳阿婆臉都綠了：“媽的，往哪尿呢你臟死了！”
陳阿婆一松手，那老婆子立馬跑了……捂著襠跑的。
“我擦，這是尿褲子了”
“這騷味兒快沖天了，你沒聞見”
“看好戲呢，哪顧得上啊。”
陳阿婆不停喘著氣，胸口起起伏伏，不屑說：“個沒膽子的，當老婆子嚇大的啊，還想擱我窗前吊死？你倒是吊啊，看我不打死你。”
“個鱉孫子，對自己兒媳婦不好，對自己孫女不好，倒是有能耐上這兒來耍威風，算你跑得快，下回再敢來，看老婆子不打死你！”
“呸個臭娘們兒，跑到老婆子門前來撒野，也不看看閻王爺有幾只眼，一直不搭理你，以為我好欺負是吧，下次再敢過來，我拿的可就不是掃帚，而是刀！”
又罵又打總算出了口惡氣，一個眼神橫掃四方：“你們瞅啥呢？”
陳阿婆一聲吼，周圍抖三抖，周圍的人做鳥獸狀，紛紛散去。
這誰敢看熱鬧啊，掃帚可不長眼，這老婆子手勁兒可真大，那巴掌打的啪啪直響。
哎喲，不敢惹不敢惹。
叢嬸子胳膊肘拐旁邊人，笑呵呵問：“怎麽樣，有膽子進去看看嗎？”
沒得到回話，叢嬸子心裏琢磨馮丫頭肯定被嚇住嘍，這哪能不被嚇住，她個學生哪見過這種場面，高中生也不行，就算是自己，看到這種場面啊，心也不由慌半拍，只怕今晚睡覺又得做噩夢嘍。
扭頭卻見馮瑩雙眼亮晶晶，斬釘截鐵：“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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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瞅馮瑩要帶家裏人回家擦藥, 徐朗趕忙高聲說：“……馮同學，那啥，你不用管我們, 我們先去幹活，你放心, 我們能找到地方，我們肯定好好幹活！”
徐朗這話說的十分情真意切, 就差拍胸脯保證。
胖子和瘦子跟著點頭, 他們真真怕了馮瑩, 落在她手裏那可是叫天天不靈，叫地地不應, 爹媽都不管，他們是真沒招了。
……馮同學
馮瑩有些奇怪, 這三個人被家長逼著來幹活，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服，可如今看他們的樣子，竟然迫切想要幹活，難道真是勞動改造起了效果
不過這樣也挺好。
馮瑩走過去拍拍徐朗肩膀, 臉上又有了笑意：“那就好啊, 你們好好幹，對了，有個事還得麻煩你幫忙。”
“……”
這個地方這麽偏僻，除了上山的, 這地方根本沒什麽人, 上山的中午地裏吃飯, 又不回來吃飯，所以人特別少, 二虎子提前蹲守，這不一逮一個準兒。
馮瑩琢磨這次的事兒，八成是就是劉桂花和他的兒子二虎子背後搗鬼。
二虎子被踹了一腳，豁了門牙，劉桂花肯定不能善罷甘休，指不定還得上門鬧，不過……馮瑩不怕她鬧。
劉桂花這人愛貪小便宜，貪多了教出的孩子成了賊，心眼兒賊，手頭更賊，喜歡偷東西。
光這一點，足夠捏住他娘倆，死死的，蹦達不出花樣。
說不準還能讓他們喝一壺。
……
“叔，麻煩你了，大老遠的，還得讓你過來接我們一趟”馮瑩坐在前座寒暄道。
馮慧傷在臉上，離眼球太近，看著沒啥大事兒，誰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癥，這可是說不準的事兒。
就算沒傷到眼睛，小姑娘臉上留了疤也不好看。
馮秀情況更特殊，本身神志不清，這次挨了打，都說不清楚，哪兒疼哪兒不疼，做個全面檢查更保險。
思來想去，馮瑩決定帶去鎮上醫院好好看看。
黑猴子馮慧坐在後座，動都不敢動，做夢都沒想到，有一天竟然能坐上4個輪子的小轎車，真是太神奇了。
車上的車窗啊，把手什麽的，就連座椅，她碰都不敢碰一下的，生怕不小心一碰就弄壞了，十分註意不讓自己身上的傷口碰到車子，免得把車子弄臟了。
不過……一雙大眼睛卻好奇的咕咕溜溜轉。
李淑英更拘謹，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好，頭都不敢擡，像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，假裝不存在。
馮秀可不管那些，好奇著呢，叢來沒坐過小轎車啊，東摸摸西摸摸，對車上的後視鏡也感興趣，探著身子，用手去勾，摸完自己嘿嘿傻笑。
徐朗爸爸笑得特別爽朗：“你這孩子，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，我兒子這兩天可麻煩你了。”兒子給他打電話，他還覺得詫異，還沒到接人的點兒，怎麽提前打電話了？
電話裏沒說清楚，現在看這樣子，徐天虎還有什麽不明白？不說話的婦女，兩個半大的孩子，身上還帶著傷，其中一個看著像傻子，全家也就馮瑩一個正常人，這得是什麽家庭啊……他是個聰明人，也不多問，麻溜帶著這一家子往鎮上跑。
“叔，其實徐朗那事就是個誤會，我也沒有生他氣，都是同學，有矛盾很正常，我是新來的，他也不了解我很正常，同學嘛本來就是要互幫互助，共同進步。”馮瑩不想麻煩別人，畢竟這都是人情債，都是要還的，但是這個情況她也沒辦法，幹脆把話說清楚，“他到我家來幹活，我會付給他工錢的，就按照正常的小時工來算錢，胖子瘦子，兩個人也是一樣。去鎮上這來回的油錢也得我出。”
徐天虎詫異瞅她一眼，有點意外。
他早就覺察這小姑娘明面上讓他兒子勞動改造，其實啊背地裏盤算，就是想給她家的農活，找個免費勞力，不過……這正中他的下懷，他兒子呀，就是太嬌慣了。
趁這個機會讓他吃吃苦頭也不錯。
男娃可不能嬌慣，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去地裏鍛煉鍛煉。
徐天虎覺得被坑就被坑吧，雖然被人坑，心裏總歸不大舒服，但是這也算不了什麽大事兒，本來就是他兒子有錯在先。
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把話說的明明白白，還要給他兒子算工資。聽了這話，徐天虎心裏一下子就敞亮不少。
心裏頭那小小的不對勁兒也沒了，沒人愛做冤大頭不是。
心裏敞亮，笑聲也就越發自然親和。
“那感情好，我那混小子叢來沒自己掙過錢，你要是把工資發給他，說不定能高興壞了。”
“但是這油錢啊，就不用了，就像你說的你跟我兒子是同學，同學之間嘛，互幫互助，這是很正常的。你要跟叔算這個賬，你可就是看不起叔了。”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，馮瑩也沒推辭，心裏琢磨著，給徐朗發工資的時候，多給他添補一點。
她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，再說人家來回跑一趟，不僅費油錢還耽誤功夫呢。
小轎車突突的跑，很快來到鎮上最大的醫院。
徐天虎給她們送到醫院門口，他還有事情處理，等不了，和馮英約好時間，還在醫院碰頭，到時候給她們送回村裏。
小轎車突突突的跑，很快沒影了。
“要不說小轎車好呢，四輪的，就是比兩個輪三個輪的速度快，這要是借個三輪車還不知道啥時候能騎到鎮上呢。”李淑英感嘆一聲。
“行了，媽，咱趕緊帶慧兒和小姑進醫院吧。”馮瑩不理她媽的感慨，催促她趕緊走，今兒下午要辦的事兒可不少呢，別耽誤工夫了。
幾人先去掛了眼科的號，檢查完眼睛確定馮慧眼睛沒有問題。才讓她媽帶著馮慧和馮秀去了別的科室，檢查身上有沒有別的傷，順便做個體檢，好好查一查，不過這個馮瑩就不用擔心了，總歸是一些常規的檢查，她媽應該能處理好，她琢磨的是別的事兒。
出了醫院又拐了幾個彎，走了不老少路，估摸半個鐘頭之後，馮瑩站在一家店鋪門口，仰著腦袋盯著牌匾瞅，店鋪門口有棵大柳樹，這個時候，柳樹樹蔭正好落在店門前。
心裏嘆了口氣，別看她今天把那幾個男娃一人踹了一腳，還嚇唬了一通，其實這副身體啊真沒多少勁兒，再加上天氣熱，太陽又大，這才走了多長路啊，腦袋發暈不說，腿肚子也打顫，可得好好歇歇呢。
幸好找到地方了。
牌匾上寫著4個大字——居間鋪子。
其實就相當於以後的中介，幫忙介紹各種租房啊，店鋪啊，之類的業務。
店裏人本來沒在意，哪家店鋪門口站個人也不奇t怪，都是顧客嘛，可是小姑娘站了好長時間了，也不進來，誰知道是幹嘛的。
“小姑娘你有事兒啊”店裏走出個大嬸兒，一邊搖著蒲扇，一邊問。
聽到聲音，馮瑩視線叢牌匾上挪開。
來人看面相不到五十歲，中等偏胖個不高，頭發燙了波浪卷，身上衣服也五顏六色，面料看著不錯，的確良的，就是顏色不好看，太土氣了，手裏還拿著個大蒲扇，這個搭配的確有點奇怪。
村裏肯定看不到這樣的，這也就是在鎮上，要不然還不被唾沫星子給淹了。
這個搭配在馮瑩眼裏自然是土氣的，但在這個年代人眼裏，那就是時髦的代表。
馮瑩笑著打招呼，問：“是叢嬸子嗎？”
那嬸子奇了，盯著這姑娘的臉仔細瞅，確認她真不認識這小姑娘，疑惑問：“你咋知道我姓叢？”
馮瑩剛要開口說什麽，那嬸子又上下打量她一番，恍然大悟：“你是李家閨女的同學，也是三中的學生，對不對？”
馮瑩笑瞇瞇點頭。
有次吃飯，她和李安然無意中說起這個事，知道馮瑩媽媽開店後，李安然表現出巨大的興趣，不知想到什麽，咽了咽口水，還提供了這個地址，說想找門面的話，可以來這裏找人幫忙。
她媽都答應來鎮上開店了，她也得想辦法早點把這門面定好才行。
叢嬸子的臉上表情一下子熱切許多，雖說他和李家沒什麽親戚關系，但大家都在鎮上住了這麽多年，彼此都很熟悉老客戶介紹的生意，那是很開心的。
“小姑娘，你找我是找對人了，你上鎮上打聽打聽，我在這行幹了多少年，這鎮上的房子啊，沒有比我更熟的，你放心，有這層關系在，嬸子一定幫你介紹一個好店面，絕對不坑你。”
叢嬸子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熱切了許多，其實吧，她和李家沒什麽關系，單純的老客戶而已，但是老客戶介紹來的新客戶，怎麽可能不高興嘛？
她是個生意人，做生意不就是這樣的嘛，有來有往，老客戶介紹新客戶，新客戶成了老客戶，再介紹新客戶，這錢還不得賺到手軟。嘿嘿！
這小姑娘看著瘦瘦小小的，一個人出來相看門面，是個主意正的，膽子也大。
叢嬸子可沒把馮瑩當成孩子看，這高三學生，據說學習還不錯呢，要是不上學，這會兒都抱上娃了，可不是能當個大人使。
馮瑩問：“嬸子現在有合適的嗎？我正好有時間能過去看看”
“有，有，李家跟我說了這事後，我就一直幫你尋摸著呢，現在手頭上的就有三家，兩家離得近，一家離得遠一點。你要不跟我去瞅一眼？”
“不過咱們得提前說好了，雖然是介紹來的，但是這價錢啊……”叢嬸子手指比了個數。
介紹歸介紹，交情歸交情，這錢嘛，肯定不能少賺。
馮瑩小小皺了下眉頭。
5塊錢
這價錢不便宜啊。
別小看5塊錢，5塊錢可是能買好幾斤肉呢。
再說她現在可不像以前豪宅豪車住著，9位數的存款花著，她現在渾身上下只有100多塊錢，還得用來租房，一下子拿出去5塊錢，怎麽可能不心疼。
叢嬸子繼續說：“這錢啊是介紹費，事兒成了呢，得交，事兒要是不成啊，分文不收。”
“行！”馮瑩也休息好了，緩過這個勁兒，咬牙點頭同意。
馮瑩覺得這價有點貴，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，畢竟她對鎮上不熟悉，像租門店，租房，這種事兒裏邊的彎彎繞繞挺多，沒個知根知底的人帶著，被人坑死都不知道。
再怎麽心疼，該交的錢還是得交。
兩人也沒坐車，就這麽走過去，離得又不遠，花那份冤枉錢幹什麽。
叢嬸子是個能說的，一路上嘴巴沒停過。
“嬸子跟你說這個店可不好開呀，店的位置可一定得選好嘍，這可是關系到生意，對了，你家想開早餐鋪子是不是，那就更看重位置了，店的位置選偏了，東西再好吃也沒人上門，到時候還是白瞎，所以啊，位置很重要，再有一個，就是房東嘍，房東人得好，要不然房東看你生意不錯，轉年把你趕走，自己幹，那你說你虧不虧的慌？”
兩個人邊走邊聊，邊走邊說，叢嬸子唾沫橫飛，那叫一個激情盎然，馮瑩時不時點個頭，應一聲。
這條街上風景倒是不錯，兩邊都是大樹，這個時間正是熱的時候，他們走在樹底下，倒也沒覺得特別熱。
腦袋左轉右轉，馮瑩一雙眼珠子忙得很。
鎮上就是跟鄉下不一樣，雖說鄉下的大樹也不少，可那不一樣啊，他們住在村裏，總不能老往大山裏跑。
村子裏條件可就差多嘍。
地是黃泥地，風一吹，塵土飛揚，隨處可見的牛糞雞糞狗糞什麽的，也沒人收拾，冬天洗個臉都費勁，為啥呀？那水都凍住了唄。更別提上廁所還有洗澡了，那可真是各種不方便。
別看馮瑩打村裏出來，現在讓她再回去，實在住不慣，都說由儉入奢，易由奢入儉難，這話一點沒錯。
“到了到了！”叢嬸子拔高音調，“馮丫頭，就這家！”
說著伸手叢懷裏掏啊掏，掏出一把鑰匙，撥弄兩下，很快找到這家鑰匙，啪嗒一下，打開大門鎖。
馮瑩沒著急進，先在外邊轉了一圈，別說這外邊的環境可真是不錯，依山傍水的，路兩旁種的全是柳樹，東邊五十米開外有個人工橋，下邊躺了條小溪，溪水還挺清的，這個時候跟後世可不一樣，沒經歷重工業的汙染，水質好的很。
這家門店邊上道路兩旁全是這種小小的店面，賣衣服褲子的呀，小飯店呀，可真不少，這就相當於後世的商業街嘛。
馮瑩跟著走進去轉悠了一圈。
“馮丫頭，怎麽樣？這門面叢外面看著不大，裏邊是不是還行？你看看多寬敞，擺個案板啊，櫃子呀，方便著呢。”叢嬸子跟在馮瑩旁邊，一邊走一邊給她介紹。
屋子裏頭沒啥東西，裏邊擺著取暖爐子，管道銹跡斑斑，一看就是很多年沒用過。
馮瑩點點頭，沒說滿意，也沒說不滿意，這地方寬敞倒是挺寬敞的……
“這屋好多年沒人用了吧”
叢嬸子也沒藏著掖著，有啥話開門見山挑明了說。
“這屋位置那是沒得挑，你看這條街，要是位置不好，能養活那麽多店嗎？這個屋啊，之所以空了這麽多年，是前兩年啊沒人打理，這屋原來的主人老死了，上個月他家裏人聯系我說，想把這個屋租出去，這不才開始找租戶嘛，正巧讓你給碰上了。”
“嬸子跟你說，這屋子老是老了點兒，東西也舊了點兒，拾掇拾掇正經不錯，關鍵這位置好啊！隔兩條街就是機械廠家屬院，那些男工女工啊，上下班路過正好買點吃的，現在的小年輕啊，跟我們那時候可不一樣，一點兒也不勤勞，嘿嘿，都不愛自己做飯，圖省事兒。”
“而且吧，這屋價格也不貴，這麽好的位置，一個月就要15塊錢租金，夠便宜了吧。”
真像叢嬸子說的這樣，這地方位置倒的確不錯，價錢在能接受的範圍內，只是……
馮瑩掃了一圈：“嬸子，我們一家人搬過來，得有個住的地方，我看這兒，除了門面，好像沒有住的地方吧”
“啥？你們還要住在這兒”沒聽李家說過啊，叢嬸子皺著眉頭，這是個問題呀。
“你們家幾口人”要是人少，擠吧擠吧也能住，人多可就不成了。
“五口。”
叢嬸子搖搖頭，五口人可住不下。
馮瑩也是這麽覺著。
“沒事，這個不行，還有下一個，離這兒不遠，那個有住的地方，房東住在裏邊，方便照應著，就是這價錢嘛，相應的也貴一些，畢竟嘛，租一個門面和租一個門面加住的地方，那價肯定不一樣啊。”
馮瑩點頭：“咱們瞅一眼去。”
……
叢嬸子領著馮瑩繞來繞去，差點沒把她繞暈繞，終於開了口：“到了！”
馮瑩站在一處大雜院門前，眼睛裏帶著迷茫。
這不大雜院嗎？
住人的地兒還能做生意？
馮瑩腦子裏一堆問號。
兩人剛到，正好碰上一個婆子推著自行車從大宅院裏出來。
“哎喲，周嫂子你出門呢……”叢嬸子笑呵呵跟人打招呼，“我帶人上門看看你家房子，要是合適啊，人小姑娘就租下了。”
“是嘛。”那婆子聽了這話，瞥了馮瑩一眼，喜滋滋的，趕緊把自行車停放好，索性不出門了，“走走，我帶你們去看看。”
周婆子一手挽著一個親t親熱熱拉著人往大雜院裏走。
馮瑩不習慣跟陌生人這麽親近，偷偷使了勁兒，想把自己胳膊抽出來，奈何周婆子挽的太緊了，根本掙不開索性放棄了。
這店面啊，擱大雜院裏邊兒，靠近墻邊開出來的，怪不得她剛來的時候沒找到。
其實不是什麽正經地面，就是在大雜院外墻開了一間屋子，窗口朝外，門擱大雜院裏邊，做生意嘛，倒是適合。
馮瑩轉悠了一圈，覺得這店面吧也湊合。
比上一個店面小，估摸著也就十幾平，裏邊的東西呢成色新些，還擺著幾張飯桌和幾把椅子，看著像是上一任租戶留下來的。
有個好處是，這裏靠近居民區，購買力足夠，只要東西好吃，不怕沒人買。
馮瑩問：“要是我們一家人搬來，住哪兒”
“當然有地方住，咱大雜院啊，最不缺的就是住人的地方，裏邊有間空房是我連襟家的，他們一家啊搬了樓房，正好把屋子租給你們家住，屋子加上這個門臉啊，一起租能省不少錢呢。”周婆子喜滋滋，邊給她算賬，邊領著她到裏邊去看房子。
“哎喲，周嫂子，這是幹啥去？唉呦，身後這姑娘是誰呀？長的這個水靈啊，就是瘦了點，這是來相看人的”大雜院裏的大媽大嬸，見了生人很好奇，一個個湊上來問。
“這模樣怕是不到15吧，歲數這麽小，渾身上下沒幾兩肉，能生養嗎”
“不過這小模樣長得不錯，就是瘦了點兒，好好養養，也是個大美人兒。”
叢嬸子撇嘴：“啥相看人啊？人家還是個學生呢，來看房子的。”
“看房子的，我家有一間屋出租，要不等會也上我家看看，我跟你說，我家那屋老好了，收拾的幹幹凈凈，桌椅板凳什麽的都有……”
這話說的，周婆子不樂意了，當她面搶生意，當她是死的？
“滾滾滾，你們一個兩個家裏沒活幹了，跑上來湊什麽熱鬧，關你們什麽事兒！”
馮瑩面上笑笑，沒露出不高興來，問：“這大雜院裏住了不少人啊。”
周婆子很得意：“那可不，我們大院那可是人口興旺啊，你看這一家，姓蘇的他家呀，三個兒子，都在食品廠工作，都是正經人，家裏還有9個小娃，活蹦亂跳可有活力了，再看這一家……我家那就更好了。”
這一圈逛下來，馮瑩數了數，這小小大雜院裏，至少住了上百號人。
叢嬸子小聲跟擱馮瑩耳邊嘀咕：“我跟你說啊，馮丫頭，你租門面啊，一定得看房東，你看周嫂子這個人，雖說有點八卦，人可是大大的好，是咱們這一片的勞動模範呢，誰家有個什麽事兒啊，他們家第1個幫忙，你說你家開店的時候要是出個什麽事兒，他家能不幫忙？”
“而且你放心，就算你這店開的再火，也不用擔心周嫂子會搶你的店，周嫂子就不是那種人，人家大雜院住了二十幾年，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兒，上個租戶啊回老家，這才不幹了，跟人周嫂子可沒半點瓜葛。走的時候還送人周嫂子一面錦旗呢，錦旗你見過吧，就那紅彤彤三角的，老好看了。”
進去看房子的功夫，不下10個人跟周婆子打招呼，那好奇的目光變成實質的話，馮瑩已經千瘡百孔了。
再說了，她媽本來就不喜歡陌生人問三問四，馮瑩也不喜歡，自己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成，掙多少錢賣什麽東西，為什麽要跟別人交代？
住在這種地方，她媽不用多長時間就從社恐變抑郁了。
就沖這一點，這房子再好，她也不租。
……
叢嬸子有點不高興：“馮丫頭啊，我跟你說，第2家這條件不錯了，你再挑，真沒合適的了。”
馮瑩也有點兒洩氣，擡手給自己扇扇風，逛了大半天了，還是沒個結果，不過她也知道這個事急不來，店面要是選錯了，之後的麻煩可是源源不斷，與其之後被折騰，不如選的時候，多折騰一下。
馮瑩打起精神，又問：“叢嬸子不是說還有第3家呢嘛，今兒還有點兒時間，要不咱上第3家看看”
“……第3家啊。”叢嬸子面上露出猶豫神色。
她以為前面兩家肯定沒問題呢，肯定能選出一個滿意的，雖說有第3家，但這第3家啊，她真不想去，也沒打算真帶人去。
馮瑩看出對方有難言之隱：“怎麽，叢嬸子第3家不合適”
“……倒也不是不合適。”叢嬸子皺著一張臉，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，手上蒲扇忽扇忽扇，“算了，既然這樣，我領你過去看看吧。”
這話說的，馮瑩心裏有點忐忑，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，能讓人露出這種覆雜表情。
“我跟你說，第3家房子是不錯的，店面寬敞，也有住的地方，住的地方也寬敞，只是啊，房東嘛是個老太太，脾氣不大好，罵走好幾個租戶。你想租那房子不是你選房子，你要是不合老太太的心意，甭管多少錢，她不會把房子租給你。”
“房東還挺有個性。”馮瑩挑眉。
叢嬸子呵呵笑了兩聲。
“那可真是太有個性了。”
“上一任租戶，也是一家子住在那。住在後院，前院做點小買賣，一開始吧也挺好的，夫婦倆還有婆婆，帶著三個孩子住著，後來啊，那是硬生生被房東罵跑了啊。”
“還有這種事兒”馮瑩覺得驚奇，豎著耳朵聽八卦。
“你可是不知道那一家子，本來婆婆不在，後來日子越過越好，婆婆也跟著過來了，自從婆婆過來啊，哎喲這個鬧的啊……”
“婆婆來了，有什麽可鬧”馮瑩想不明白，這其中的因果關系。
叢嬸子嘆了口氣：“要說這個事兒啊，也不怪陳阿婆。她也是個可憐人。”
馮瑩一聽這開頭就知道這裏邊有故事，豎著耳朵，聽得很認真。
“陳阿婆是舊時代的官家小姐，那小的時候啊，要什麽有什麽，比那宮裏的格格都不差，等到出嫁，嫁的也是情投意合好青年，真是羨慕死個人喲。”
“老話總說人無完人，這陳阿婆啊，她樣樣都好，就是沒個好婆婆，偏偏她丈夫是個大孝子，夾在中間，左右為難，她呢，自己又爭強好勝，事事要出頭。”
“陳阿婆呢，生了一個兒子，一個閨女，兒子丟了，你也知道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啊，丟個把人，可不是什麽稀罕事，至於這閨女嘛，那可是生生被她婆婆給折騰沒了……”
說到這兒，叢嬸子嘆了口氣。
馮瑩不解：“活生生的人怎麽折騰沒了？還是被婆婆折騰沒了”她想不通裏邊的關竅。
“這個嘛，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，我也是從別人嘴裏聽說的，婆婆也是不做人，餓肚子也不能拿孫女換肉吃啊，往前20年那個年代啊，發生啥事兒都不稀奇。反正吧，陳阿婆就恨上她婆婆了，臨了也沒給她婆婆送終，丈夫死的早，自己孤零零待在雙塔樓，一呆就是十幾年吶。”
不知道怎麽了，馮瑩聽完這個故事，心裏一下子沈下去了。六七十年代發生的事她不是不知道，那是個非常瘋狂的年代，但她從沒有這麽直觀感受到那個年代帶來的苦難。
“馮丫頭，陳阿婆那兒的條件是真不差，要不是她脾氣不好，那屋子可輪不到你租！”叢嬸子絮絮叨叨給馮瑩講了屋子的情況。
“哎喲，快到了，拐個彎兒就是，你看見那座小洋樓沒”
看過去還真有一座小洋樓，那樣子還挺別致，像兩個塔尖。
聽這意思，房東老太太一個人住一戶，另一戶要租出去。
這倒挺好，避免大雜院的尷尬。
兩個人剛拐彎兒，就聽到鬧哄哄的聲音，擡頭一看，那個雙塔屋子門口周圍啊，圍著一圈人，也不知道幹啥呢，還竊竊私語。
看這架勢，叢嬸子一拍大腿，壞了，這是又上門鬧來了。
說完，撒丫子跑過去，推推搡搡擠開人群。
馮瑩跟在她身後，成功鉆進包圍圈，終於看清裏面發生什麽。
一個老婆子弓著腰，沖著樓上破口大罵。
“你個陳阿婆，我怎麽對兒媳，怎麽對孫女，關你屁事，你算老幾啊？你管我家的事啊！”
“我看你啊，就是看我兒子生意好，才不把店租給我家，你呀，就是爛心腸壞心腸，怪不得這把年紀沒個兒女在身邊，一個人孤孤單單，別到時候死了都沒人知道。”這人邊罵邊脫下腳上的布鞋，擡手朝窗戶扔。
布鞋啪嗒一下砸上窗戶，馮瑩也這才看清鬧事老婆子的正臉t，好家夥，長得跟那布鞋底一模一樣。
樓上窗戶被人打開，滿頭白發的老人站在窗前，冷哼一聲。
“我有沒有人養老用不著你管！”
鞋拔臉老婆子不服氣，掐腰質問：“你憑啥不讓俺兒子租你門面！”
“有你這樣的攪屎棍娘，他不配租我這兒，也不配住在我這兒，我看著你，就犯惡心，我自己的地兒，愛租給誰租給誰，一輩子租不出去，也不租給你們家。”
“哎，我去，你個陳阿婆，真是不會說人話啊你啊，我家有三個孩子要養啊，我兒子還得給我養老，你這是斷我們家的生路啊，你能心安，你晚上睡得著覺嗎你？我告訴你，你要是把我逼死了，我做鬼也不放過你，我做鬼啊，也得爬上你那窗戶，擱你床前吊死。”
屋裏老太太一聽這話，雙目圓瞪，“嗖”的一下沒了人影。
周圍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。
“這是害怕了，躲起來了”
“廢話，換你你不害怕，要是有人吊死在你床頭，做鬼都不放過你，你能不害怕”
“這倒是真的，越老越信這種迷信的話，不過嘛，咱年輕人可不信這種話，可不興講迷信啊。”
“這話可不是我先說的，這不那倆老太太的說詞嗎？人家歲數大了，舊時代過來的人，多多少少有點封建殘餘，也可以理解嘛，嘿嘿，反正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。”
馮瑩跟著抻脖子，往那窗戶裏看，她總覺得陳阿婆不像膽小的人。
沒看出個所以然，一旁的叢嬸子激動搓搓手：“來了，來了，要來了！”
話音剛落，就見一老太太從屋裏竄出來，揮舞著掃帚，朝鞋拔子老婆子沖去。
身手那叫一個矯健，說她70多了這話誰信？
反正馮瑩不信。
“哎，我去，你這個瘋婆子，你還敢打人，你打一個試試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，老婆子今天削死你個臭不要臉的，一把年紀啥活不會幹，就會使喚你兒媳婦，你這種老虔婆活著有啥用？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敗類，真是壞透了，我要是你兒媳婦，保準一刀砍了你！我他媽讓你不要臉！”
鞋拔子臉婆子見狀不妙，撒丫子就跑，跑的比山兔子都快。
陳阿婆也不慢，一掃帚狠狠拍上老虔婆後背，打得她嗷嗷直叫。
“殺人啦，救命啊，瘋婆子殺人了，有沒有人管管啊？還有沒有王法啦！”
“呵呵，王法”陳阿婆一個箭步上前，提溜老婆子的衣領扭過腦袋，啪啪就是兩個大嘴巴子，“告訴你，我就是王法！”
陳阿婆手勁兒極大，鞋拔子臉被扇了兩個巴掌，臉頰立馬腫的老高。
鞋拔子臉被打之後，氣焰立馬消下去，嘴裏嗚咽說不出一句完整話。不過可沒人覺得她可憐，大家可沒忘記她剛才囂張跋扈的樣子。
好像還是不解氣，啪啪啪啪，清脆響亮的4個巴掌過後，鞋拔子臉已經沒法看了。
馮瑩聳聳鼻子，立馬擡手捂住摳鼻……鞋拔子臉被打尿了。
這下子，陳阿婆臉都綠了：“媽的，往哪尿呢你臟死了！”
陳阿婆一松手，那老婆子立馬跑了……捂著襠跑的。
“我擦，這是尿褲子了”
“這騷味兒快沖天了，你沒聞見”
“看好戲呢，哪顧得上啊。”
陳阿婆不停喘著氣，胸口起起伏伏，不屑說：“個沒膽子的，當老婆子嚇大的啊，還想擱我窗前吊死？你倒是吊啊，看我不打死你。”
“個鱉孫子，對自己兒媳婦不好，對自己孫女不好，倒是有能耐上這兒來耍威風，算你跑得快，下回再敢來，看老婆子不打死你！”
“呸個臭娘們兒，跑到老婆子門前來撒野，也不看看閻王爺有幾只眼，一直不搭理你，以為我好欺負是吧，下次再敢過來，我拿的可就不是掃帚，而是刀！”
又罵又打總算出了口惡氣，一個眼神橫掃四方：“你們瞅啥呢？”
陳阿婆一聲吼，周圍抖三抖，周圍的人做鳥獸狀，紛紛散去。
這誰敢看熱鬧啊，掃帚可不長眼，這老婆子手勁兒可真大，那巴掌打的啪啪直響。
哎喲，不敢惹不敢惹。
叢嬸子胳膊肘拐旁邊人，笑呵呵問：“怎麽樣，有膽子進去看看嗎？”
沒得到回話，叢嬸子心裏琢磨馮丫頭肯定被嚇住嘍，這哪能不被嚇住，她個學生哪見過這種場面，高中生也不行，就算是自己，看到這種場面啊，心也不由慌半拍，只怕今晚睡覺又得做噩夢嘍。
扭頭卻見馮瑩雙眼亮晶晶，斬釘截鐵：“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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